出名了吧，當年為吳石求情被免職的法官之一，竟是劉若英的爺爺。

鐵門咣當一響，1950年，臺北軍法局，劉詠堯把一摞卷宗摔在桌上，聲音很低，蔣鼎文和韓德勤在邊上聽著，他說再補一槍，臺灣就完了，吳石給架出來的時候，左眼都腫成一條縫，肩章也掉了，就剩手銬還戴著，人站得像根松樹，認罪書甩到他臉上，他直接用自己的血寫了八個字，無愧國家，無愧民族，審案的法官也不是一般人，黃埔一期最小的那個，什么硬茬沒見過。

辦了那么多反共的案子，這回卻不敢直視受審的人，卷宗堆成山，證據(jù)一條條擺著，蔡孝乾的口供，朱楓的通行證，他副官的賬本，還有那些黃金的收條，上面都是他的簽名，頭天剛發(fā)的錢，他轉手就全送去了大陸老部下的遺孀家里，劉詠堯一晚上翻著那些收據(jù)，睡不著，他干了一輩子，就沒見過這種自己往里搭錢的案子，難辦的不是證據(jù)，是上頭的意思。

蔣介石剛復職，沖進軍法局拍桌子，十天內必須結案，誰都清楚，這不是審案，這是做給所有人看，誰敢亂動就辦誰，劉詠堯回到仁愛路的家，跟他老婆鐘光儀說了這事，他老婆聽完半天沒說話，最后冷冰冰地甩過來一句，你不去救，就沒人救了，第二天開庭，三個人坐在那，誰也不提槍決的事，蔣鼎文先咳了一聲，劉詠堯就接上話，說雖有通共的嫌疑，可沒造成直接的危害，建議判死緩。

韓德勤也點頭，筆錄最后加了一句，請總統(tǒng)慎念將才，報告遞上去，蔣介石看完，直接用紅筆劃了一道，審判不公，為罪犯說情，應即革職，要不是顧祝同和周至柔攔著，他們仨就得卷鋪蓋走人，最后改成了撤職留用，官是保住了，前途也到頭了，六月份，軍法局接到終審命令，四個人第二天就執(zhí)行，六月十號一早，劉詠堯又坐回法庭，宣判，挨個問姓名籍貫，吳石、朱楓、陳寶倉、聶曦，死刑，即日執(zhí)行，判完他站起來就走，頭都沒回，手抖得連鋼筆都塞不回口袋。

馬場町那邊槍聲響了，他站在辦公室窗戶前聽著，一槍接一槍，在日記本上寫了八個字，今日之事，軍人萬劫不復，他的職務后來被架空，干脆自己辭了，跑去臺大教書，課上有學生問他，當年為什么要給共諜說情，是不是心軟了，他沒多說，就在黑板上寫了四個大字，法律良知，晚年的時候，他喜歡在家門口的小院里轉悠，牽著小孫女的手，小孫女叫若英，問他爺爺，這棵樹能聽懂你說話嗎。

他笑了，說樹比人可靠，樹不會去告密，1998年他走了，靈堂里就循環(huán)放著一首綠島小夜曲，照片底下壓著一張發(fā)黃的復印件，就是當年他簽的那份死緩建議書，誰都沒明說這是哪件案子，可來吊唁的人，看一眼就都懂了，很多年后，劉若英開演唱會，在臺上哽咽著提起爺爺，說爺爺教她唱歌之前，總是先讓她聽自己的心跳，聽聽看，那顆心有沒有虛。

吳石的絕筆詩后來刻在了福州的三山陵園，憑將一掬丹心在，泉下差堪對我翁，劉詠堯那本日記，寫著槍聲的那一頁已經(jīng)模糊不清，只隱約能看到半句話，留下他一個人，也許就能多留下來一點人味兒，歷史沒給他們選擇的機會，直接把最難的題擺在面前，有的人閉上眼就過去了，有的人卻拿自己的所有陪著走了一段，幾十年后，風吹過，什么都沒了。